湘劇起于明洪武年間,朱元璋第八子被封為長沙王,他依照金陵王族傳統,在長沙的吉王府內蓄養家班,帶來了弋陽腔,這便是湘劇四大聲腔之高腔的緣起。隨著昆腔、徽調、漢調相繼流傳到長沙,湘劇逐漸形成,它的聲腔系統由高腔、低牌子、昆腔、彈腔組成,所以,湘劇許多曲牌與昆曲是一致的,比如《駐馬聽》、《桂枝香》等。故而,戲劇家田漢稱贊湘劇道:“湘劇在許多地方劇種中比較完整高級。它的好演員、好戲與平劇(即京劇)無多讓,而且有獨到的地方。如動作的樸素、感情的強烈,都是難能可貴之處。”
在市場經濟沖擊下,湘劇的現狀卻不容樂觀,演職員待遇低,人才流失現象嚴重,使得湘劇舉步維艱。在網絡視頻上能看到的湘劇演出,仍是以左大玢、王永光、賀小漢、李開國、唐伯華、龐煥勵、王陽娟等中年以上演員為主的演出陣容,偶見一些青年演員的表演,幾乎是一亮相就不對路,手、腳舒展如機器人般僵化,聲音也中氣不足,這與他們平時疏于練功有著莫大的關系。
目前仍然活躍在舞臺上的湘劇名伶里,左大玢成名較早,曾受到毛主席接見,其主演的湘劇電影《生死牌》、《百花贈劍》、《園丁之歌》等,都使她聲名遠揚。左大玢在她那一撥演員中,最突出的成就是不論傳統戲還是新編戲,她皆有自己口碑不俗的代表作。我比較偏愛左大玢在《百花贈劍》中扮演的“百花公主”,因她本身有一抹女子難得的朗朗英氣,故更為符合百花公主這位文武雙全的貴族女性的氣質。左大玢演繹的百花公主遇見美少年江六云時,眉角歡喜卻又莊重矜持,種種女兒家的嬌羞狀態,連唱帶做,生動而自然。應該說,左大玢是一位難得的非常會塑造人物的戲曲演員,尤其是其上世紀90年代代表作《子血》中的“夏姬”一角,融入了話劇體驗派方法,使角色呈現出復雜的心理特征。
湘劇的美,尤勝在唱腔。在唱工上,龐煥勵的唱腔應該說是數一數二的。龐煥勵師承湘劇名旦彭俐儂,她的聲音不在高亢,而在溫潤如糯,氣息吞吐自如。《琵琶記·上路》中,龐煥勵就在那悠悠的慢板吟唱中表現出趙五娘善良賢惠的品德;《白兔記·產子》中,龐煥勵以“寄生草”曲子開場,思念遠去投軍的丈夫劉知遠,惆悵悲愴,感人落淚;而她與李開國合作的《拜月記·搶傘》、和王陽娟合作的《拜月記·雙拜月》又展示出閨門旦的典雅動人。
新世紀以來,湘劇演員中,王陽娟的開拓性最令人稱道。她本是常德漢劇演員出身,將家傳的絕學帶入湘劇中,她在《思凡》中將佛珠甩出再重新套入脖子上,便源自她祖父的傳授。她在《馬陵道》、《金精戲儀》中反串凈行,在《猴變》中“變臉”、猴戲的表演,在《說媒·逼婚》中現已鮮見的“大腳婆旦”的表演,都讓湘劇煥發出新的面貌。尤其在《金精戲儀》里,王陽娟將凈行、風騷旦、花旦表演融于一爐,活靈活現地表現了一個妖精形象。其實,湘劇在形成之初,也是博采眾長,所以,演員不斷學習其他劇種優勢,不失為振興湘劇的一大途徑。
比較有意思的現象是,常年與左大玢、龐煥勵、王陽娟三代女演員配戲的小生演員都為李開國一人。李開國雖年逾六十,但扮相、唱做俱佳,動作有如昆曲小生的優雅流暢,勝任蔣世隆、竇儀這樣的書生角色,但我們亦可發現,湘劇的“小生荒”有多么嚴重。這讓我感到,盡管湘劇名列“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”,但人才的培養,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,這需要國家長期大力的扶持,湘劇的振興,任重而道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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